■記者 柳青
粵劇影戲《白蛇傳·情》的排片不多，這不意外。比年雖陸續有戲曲經典劇目拍成3D影戲，它們的意義更多在于對優質劇目和表演的保留。戲曲片不復有1940、1950年月萬人空巷的命令力，行業也默認有限的放映和散播度，把這種特殊的類型片視作傳承傳統的容器——戲曲片中，戲曲先于影戲存在。
《白蛇傳·情》是一部不太規程的戲曲影戲。它無法得到太多的排片是可惜的，由於它本有可能扭轉不明所以確當代觀眾對戲曲影戲的隔膜。它的趣味不在于提防翼翼地維護粵劇的本體，導演很有勇氣地卸下包袱，用視聽思路重組粵劇的音樂、演唱和身段表演的元素，以粵劇為原料制造視聽奇觀，靠著有限的預算，因陋就簡卻很有活力地拓荒出一類別樣的吸引力影戲。
重返經典文本，延續田漢當年對京劇文本的改善
《白蛇傳·情》沒有依照敘事影戲慣例的三幕劇格局規劃情節，而是遵循中國傳統戲劇的回目結構，《游湖》《端陽》《盜草》《水斗》《斷橋刮刮樂各種玩法規則》和尾聲，根本是精華折子串演的格式。它不新，沒有哪個腳色遇到推翻式的展示；但它不舊，并不類似于明話本《白娘子永鎮雷峰塔》或清傳奇《雷峰塔》。影片的高光時刻是許仙感彩券玩法介紹悟到人若無情不如妖，妖有真情勝于人，這個精神內核顯然差異于《警世通言》里那個帶著厭女和妖邪色彩、富有濃厚規訓味道的故事。這句感人至深的真情純愛口號，無關傳統戲，來自于田漢改編的《白蛇傳》。
這部影戲劇作和田漢編劇的京劇《白蛇傳》相似，是可懂得的，畢竟1955年定稿的田漢本后來成為了許多場所戲的藍本。這個版本的意趣在于亦舊亦新，既不推翻，也不泥古，對傳統文本進行藝術提純，而非改頭換面的改寫。許多時候，舊故事里是流動著守舊甚或毒辣的觀念，可是，徹底拋棄傳統文本的多義結構，天馬行空的故事新編也未必自洽。圍繞著白娘子的各種演繹，小說《青蛇》否決戀愛，否決許仙，這種寫法本性上把白娘子也否決了；動畫影戲《白蛇：緣起》掐滅了許仙性格中出于自我保衛的脆弱，他自始至終沒有動搖過，這就喪失了悲劇的合乎邏輯性。《白蛇傳·情》在一定水平上延續著田漢當年對京劇文本的改善，白娘子和許仙都被純化，白娘子不是纏人的妖女，許仙不是自私的利己主義者，兩個和善的個體之間締結了真情，這是對人情人性和人的再發明，浪漫主義的詩代替了存天理滅人欲的警世寓言。
影戲和戲曲之間實和虛的執著矛盾一步步在淡化
白蛇傳的故事被默認發作在南宋的臨安（杭州），《白蛇傳·情》把這個時空底細淡化、架空了。白娘子和許仙湖邊初遇，春色微雨，山水空蒙，這可以是三月的西湖，也可以是任何一片毓秀的湖景。許仙沒有姐姐和姐夫，他成了天地之間的孤兒。青年文人和精怪女子的一見鐘情，這故事原來就夠奇幻，影戲的處理是進一步的去人間化。完全略過許仙婚前的生活，婚后他和老婆住在與世隔絕的場所，觀眾沒有時機看到他們和世俗生活的交集，除了小青在端午節當天靜靜訴苦街上有太多艾葉和雄黃酒。小青盜庫銀和白娘子幫助許仙開藥店的段落被略去，這管理了影戲的時長，讓情節凝練會合，但進一步，這種規劃極度徹底地切割了主角和外部世界的交集，打消閑雜人等，白娘子、許仙、小青、法海成了被約束在結界里的人，被抽離于世俗。日常的情形不復存在，現實退場了。
這影戲的記憶構成也是架空的。湖光山色似實還虛，山水實景畫面做了水墨化的特效，亭臺軒窗的內景是工筆化的，物質世界的質感消退，視覺表白的體系和敘事底細一起被架空。這和舞臺上的虛景片子又不一樣，舞臺的虛是基于無實物的寫意，而影戲是以寫實為條件的架空。粵劇的唱做和實景虛做的底細結合成自洽的整體，戲曲的假定性表演并不顯得突然。于是，影戲和戲曲之間執著的實和虛的矛盾淡化了。
持久以來，戲曲影戲的棘手在于戲曲和影戲是兩個宇宙，影戲追求物理層面再造世界，是其實的，戲曲表演的底色是假定性和虛擬性。中國戲曲影戲的久遠傳統是用活動的記憶紀實戲曲演出，1今彩539彩券投注指南905年，一架攝像機照相譚鑫培在一塊白布前表演《定軍山》，這部中國最早的影戲，影戲是副角，是收容譚鑫培表演的容器。1948年，費穆和梅蘭芳合作《生死恨》，很慎重地采取照相舞臺演出的謀略，可以看作是領先歐洲60年的現場演出live錄制，鏡頭左右平移的運動方式、演員的出畫入畫、剪輯點的規劃，嚴絲合縫地循著演員的表演路徑，影片的視角是想象坐在觀眾席最夢想的位置看梅蘭芳的表演。1949年以后的17年間，中國戲曲影戲迎來群星燦爛的黃金時代，戲和影之間，始終戲比影大。在《梁山伯與祝英臺》《天仙配》《十五貫》這些影戲里，攝像機嚴格隨著唱腔走，景別怎麼辦？近景鏡頭里，演員近旁的桌椅器物是寫實的，鏡頭拉遠，中景往后，仍是舞臺風的手繪底細畫。影戲面臨戲曲，試圖向故事片傾斜，又保持克制，戲曲影戲默認的鐵律是視聽遵從表演的韻致。
到了鄭大圣導演《廉吏于成龍》時，他不樂意記憶止于戲曲的文獻紀實，想更多發揮影戲的特性，為記憶表述爭取自由度。終極的謀略是照相扮演的過程：照相攝影棚，照相演員進入假定的空間，借著連續不斷的穿幫，對影和戲闡發思索。這是嚴厲的藝術影戲的思路。
以粵劇表演創新吸引力影戲的奇觀
《白蛇傳·情》的大膽嘗試在于，它不用影戲的實將就戲曲的虛，也不用影戲的實探究戲曲的虛，而是淡化虛實的落差，以粵劇的表演創新吸引力影戲的奇觀，展示出更容易有觀眾緣的歌舞片風采。
假如說1960年的《游園驚夢》制造的觀感是在補救觀眾無法在戲院里看到梅蘭芳表演的失望，《白蛇傳·情》很有勇氣地變更思路，即便延用折子戲串演的結構，但影戲的視聽和戲院觀看是截然兩種感受。比如游湖情定的段落，生旦對唱傳遞著綺麗旖旎的戀愛意象，演員精緻的演唱和默契的身段配合，用舞臺修辭和武藝傳遞愛的六合彩高賠率氛氣，讓觀眾意會劇烈的心理感受。影戲里，導演并沒有很依賴表演，也沒有嚴格地依照音樂和鑼鼓點來規劃剪輯點，反而是引入情感濃郁的視線剪輯，生旦在頃刻間健忘他們所在的情形而進入意亂神迷的畫面，用純粹視聽的方式把需要觀眾意會的內容很直觀地展示了。這種處理方式好像也沒有毀壞粵劇的表演，流通的轉場烘托得戲曲的身體表演賞心悅目，功績了很有韻致的視聽表白，這是影戲的趣味。
